《西遊‧降魔篇》: 回頭無岸

(原刊 陽光時務週刊  08-02-2013)

散場見

《西遊‧降魔篇》:

回頭無岸

 

 

當「喜劇演員周星馳」愈來愈自覺成為「導演周星馳」時，標誌著我心中的那個「周星馳」已經不存在。《西遊‧降魔篇》他更徹底退居幕後，他連在幕前逗我們笑的勁兒都消失了。

《西遊‧降魔篇》的預告片剪得非常差，讓人覺得周星馳在「食老本」，難以喚起入場意欲。但結果我還是乖乖地買票入場看，不為什麼，只為像我這種在八、九十年代看港產片長大的人，「周星馳」三個字，是難以割捨的情意結，他的喜劇帶給我們無限歡樂及回憶。

《西遊‧降魔篇》的觀影經驗可謂一步一驚心，從一個由高空慢慢拉近的河岸破舊村落廣角鏡頭，心裡不期然想起《功夫》中的「豬籠城寨」，而那些特技鏡頭瑕疵盡露，真的很「肉酸」! 然後是一大群大陸不知名演員臉孔，到河妖出現，在《少林足球》飾演汽車維修員出場–暫時是我唯一認識的香港演員，接著是文章飾演的玄奘登場，廣東話配音是香港歌手林一峰，總覺有點不自然，然後河妖再出現吃人，這次露出真身，是像韓國驚慄片《韓流怪嚇》(The Host)的變種大怪魚，影片開始了差不多半小時，全場鴉雀無聲，無笑聲，也沒有驚呼聲，我開始為餘下的一個多小時擔心了。

周星馳在訪問中提到，這片雖然沒有周星馳(演出)，但卻是最多的周星馳。他說得對，他引導了劇中大部份演員演戲的節奏及風格，看上去像周星馳，換句話說，我在看周星馳訓練班的演出……其實很沒趣。

《西遊‧降魔篇》是部很奇怪的電影，導演想來個「舊瓶新酒」，為了調教新酒，他加強了化學成份，變出獨特的酒味，即使「天殘腳」也變得摩登可愛，於是有很多特技繪畫的動畫猛獸，豬八戒先變肥豬再變野豬；孫悟空先變猴子再變「金剛」(King Kong)的大黑猩，周星馳懶理常識的「跨物種變化」，可謂想像力豐富，至少比迪士尼公司全球慘蝕的《異星爭霸戰：尊卡特傳奇》(John Carter)好看。

問題是：摻了那麼多化學成份，這還算是一瓶酒嗎 ? 好的酒，是釀製而成的，經過時間的發酵。

周星馳近年都愛在作品中闡釋佛理，強調的「大愛」亦很形象化，他的「佛理」必然要形象化的，說佛，真的要見佛，佛祖要出場  –《功夫》中的佛掌從天而降，《西遊‧降魔篇》再昇高一點，從宇宙壓下來。周星馳式的「大愛」，到底是個姿態而已，例如在市場上擺脫香港，放眼大陸；在風格上擺脫市井，展示有格調的幽默。《西遊‧降魔篇》是一次慘烈的玉石俱焚，這瓶實驗室泡製的化學成份「舊瓶新酒」在(創作的)樽頸位爆烈了—老本食盡，「從此只有眼前路，沒有身後身，回頭無岸」。